章金輝

智取威虎山的故事講了許多年，大家都知道它怎樣開始，又怎樣結束，也都知道它的情節是怎樣發展，甚至經典臺詞是什么，主人公長什么樣。在起點、終點和很多節點被固定的框架下，在人物、背景和情節無法更改的情況下，導演徐克仍然翻拍了電影 《智取威虎山》，與其說是一種勇氣，倒不如說是一種能力、一種自信。

而看完影片，卻不得不嘆服，徐導站在經典肩膀上的眼光的確高人一籌，穿越時光的經典在他的手下變得更加飽滿和豐潤。

影片開播，居然是一個充滿現代氣息的社會生活片斷，一度誤會是影院放錯了劇本，觀眾有些輕微騷動：莫非導演將其改編成了穿越劇？很快，在艷麗的燈紅酒綠下，暗灰且經典的畫面悄然滑出，KTV屏幕上出現楊子榮打虎上山的標準造型。就這么一個小小切口，從容地把劇情拉回我們熟悉的場景。硝煙紛飛的戰場，孤立無援的頑強，扣人心弦的戰斗，仿佛解凍的冰湖，嘩嘩啦啦地洗刷著記憶，沒錯，故事就是這樣開始的。

相對于傳統的記憶片斷，影片更像是爺爺的故事，真實而樸素。戰無不勝的英雄走下了神壇，走進了真實，一支30人小分隊決戰上千號土匪，本身就是一種殘酷。他們不是天兵天將，而是孤立無援；他們抱定破釜沉舟的決心，也付出了巨大犧牲。這些契合時代的背景，才是震撼的真實。由于擔心土匪報復，村長甚至跪求解放軍離開；戰士單槍匹馬沖進土匪據點被生生打成殘廢；戰爭激烈的時候，受驚群眾完全不聽勸阻，四散潰逃。影片冷峻表述著諸多情理之中和意料之外的事件，努力讓每個人的真情實感得到體現。即便是穿插于其中的小人物，也顯得如此性格鮮明，張力十足。

重復既有的路線，細節才是最重要的風景。每次的起伏轉承，導演都在大家熟知的橋段上注入更多懸念。臥底并不是少劍波安排，貌似楊子榮的蠻干，卻是英雄之間只可意會的默契；土匪并不是烏合之眾，他們的膽量和智商超過常人；勝利并不容易，有太多的風險明暗相隨。導演堅持用合理的分寸講故事，使觀眾對各方的心境更加感同身受；哪怕一只 “打醬油”的老虎，也被塑造出了許多聰明和勇猛；還有那些別開生面的江湖黑話，徹底刷新了我們對 “天王蓋地虎” “寶塔鎮河妖”的認識。正是對細節的完美追求，填補了此前太多的輪廓想像，一個個熟悉的名字變成了一張張清晰的面龐，在眼前活色生香地閃回。

影片接近尾聲，大家快淡忘開幕時的年輕人時，他又不經意地 “穿越”出來，好像是倏然收口的魔瓶，了無痕跡地把故事裝上了火車。當大家以為是老套的首尾呼應時，老瓶卻裝進了新酒，故事竟然給出了令人眼前一亮的版本：年夜飯的餐桌上，英雄們一個個從幕后走上前臺，微笑著坐下。我突然就想到了那句經典臺詞：

——臉紅什么？

——精神煥發！